时间到了周五。
经历了两天的熬夜战斗，我在周四总算是好好睡了一觉，虽然醒来的时候感觉还是有些不在状态，但是今天可是有重要无比的编辑会议。
下午下课，我吃过晚饭之后马不停蹄地向编辑部赶去，正好在编辑部门口撞见出来泡咖啡的黄编辑。
进到编辑部，这里并不怎么大，办公桌也就六七张，
“今天晚上会有上面公司的大人物来，主编是这么说的。”
大人物……不过既然是主编直接去找的上层，引起一定程度的重视也是理所应当的吧。
然而情况似乎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好。
在编辑部坐了大概一刻钟，依旧没有见到除了黄编辑之外的人。虽然室内有暖气，但是泡好的咖啡已经凉了。
“那个……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？”
我有些慌，只好向黄编辑求助。
“你在这等等，我去看看情况。”
黄编辑摸出手机走了出去，我坐在房间里设置的接客区的沙发上，环顾着这个地方。
这里并没有能够作为电话电视会议的房间，也就是说，就算是要开会，那也是在别的地方吧。
看了看时间，已经快七点半了，才这个点编辑部的其他人就都下班了……难道这家杂志社悠闲到了这种地步吗？我以前可是听月宸说，她的编辑经常熬夜加班，周末也不例外，因为除了她之外，还负责着另一个作家。
越想越不对劲，我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，准备出去看看。走到门口附近的时候，那扇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门突然打开了，走在最前面的，却是一个说不上熟悉，也说不上上陌生的人。
“林……林千山？！”
糟糕，名字一下就脱口而出了，面对长辈，这样的用词简直糟糕到极点了。
“……是你。”
林千山，被熟悉的后生们称作千叔的男人，林昕羽的父亲，同时也是《青空》的主编之一，根据高中时的坊间传闻，他是目前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总编的人。
“您原来和他认识吗？真是意外啊……”
说话的人是一个已经有些谢顶的男人，这个人应该就是主编了。而看他对林千山的态度，毫无疑问，上头派来的大人物，就是这位林千山了。
不过最令我在意的是，林千山在见到我之后表现出的那个有些轻蔑的反应。
黄翼编辑在一行人的最后，看上去有些畏首畏尾的，十有八九是出了什么大问题。
“坐吧。大家也都坐。”
光是被这些人的视线锁定着，都让人感到浑身的不自在……
“你就是风信子是吧。”
落座之后，林千山用这种毫不客气的语气直呼着我的新笔名。
“嗯。”
“那好，我们直接告诉你会议的结论吧。”
什么？会议的结论？不是说好我有资格参加会议的吗？
我看向角落里的黄编辑，他却一个劲道歉似的鞠着躬，还时不时摇头表示自己对于会议的事完全不知情。
在我做好心理准备以前，那个我最不想从编辑口中听到的台词，被说了出来。
“这部作品，不能出书，甚至不应该进行连载。”
全盘否定。
“为……为什么？读者的反馈也不错，而且第一卷的内容都已经……”黄编辑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提出了疑问。
“就是那个第一卷。如果没有看到初稿，说不定我会乐呵呵地批准这件事。”
原稿？原稿出了什么问题吗？不可能啊？我都是按照自己一贯的写作习惯在写，仅此而已啊？难道说是因为赶工导致质量下降了吗？但是也不应该差到这个程度才对啊？！
“初稿……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我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，但我还在极力控制。
“这份原稿，到底是谁写的？”
什……什么意思？当然是我写的？
“你是在怀疑我雇了枪手吗？！”
我拍案而起，几乎就要抬起手指着这个大我两轮的人了。
“没错。”
但是对方的回答却肯定无比。
“……呵呵……什么《青空》的主编，什么下一届总编的有力人选，原来眼力也不过如此。我很好奇，你凭什么认为我找了枪手？还是说……你明明知道原因，但是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，想要用私权制裁我？”
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，那就是，林昕羽。
“住口！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？”谢顶的主编立刻出言阻止我，“林编辑，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。”
“该住口的是你们这帮瞎了眼的编辑吧。开什么玩笑，说我雇枪手？你以为从你们这里拿到的钱，足够我去雇一个初稿完成度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的枪手吗？用你们生锈的脑子好好想想！”
“濮先生，说的太过了。”
黄编辑在一边不停地提醒我，但是这份怒气，我可不准备轻易地咽下去。
“濮天霖，”林千山站了起来，“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，你的文风是什么样的吗？”
我愣住了，就在林千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。下一刻，充斥着我内心的是无尽的狂喜。
他没有看出来！和其他所有人一样！所有关注着卡巴拉的人，都没有注意到我文风的变化！即便是这个阅文无数的大编辑也一样！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我毫不掩饰地将这份喜悦释放了出来。
“濮先生……那个……”
“原来如此，我知道了，说白了，就是你觉得这部作品和我之前的作品完全不一样吧？你还以为，我是那个‘卡巴拉’吧？”
“卡巴拉？濮先生你……”
黄编辑的表情在这几分钟内迅速地变化着，回去之后要赶紧记录下来，以后可没什么机会近距离观察如此有趣的表情。
“可以，你要我怎么证明这部作品是出自我自己之手的？”
林千山小而有神的眼睛中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，反倒是其他的编辑看起来有些奇怪。
“你还是可以露出这种表情的嘛。”
几秒的沉默之后，林千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“这是……”
我看向其他的编辑，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谜一样的笑容。
难道说，我上套了？
“好了，很抱歉，这都是我们提前商量好的。”谢顶主编走了上来，深鞠一躬表示了歉意，然后递上了自己名片。
对……我确实是上套了，即便他们不解释，我也应该早点看穿这个骗局的。
黄编辑曾经告诉过我，主编认为自己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我的文风，并且把我当成一个重要的人才，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把我留在这本杂志上。
也就是说，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我卡巴拉的身份了，而且我还告诉黄编辑曾经有作品刊登在《青空》上的事情，一来二去，就坚定了他对于我身份的确信。
“仅限这次，你刚才的失礼发言我可以无视，下次记得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。”
林千山也没说什么，甚至都没有人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，大概是看出我已经明白了一切，不过黄编辑好像是最可怜的一个，他直到现在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“时间也不早了，你明天还有空吗？”主编问道。
“全天随时待命。”
“那好，明晚7点，还在这里，我们真正的开一次会，关于你第一卷小说的编辑会议。”
我看着林千山，这个男人的到来似乎预示着我的未来，将会经历万千山岭的阻碍，但是现在的我，现在的濮天霖，是不可战胜的。
“好。”
“那小黄，你去送一下他吧。”
黄编辑一路把我送到了公交站台，然后问了我一堆关于这次事件的问题。
“到底是什么情况？”
一离开编辑部办公室，黄编辑就问了起来。
“林千山，你认识的吧？”
“嗯，《青空》的主编之一，据说在内部挺有话语权的，而且这次上面也是直接派他来我们这里审核关于你小说的事情。不过……他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你。”
“那当然了，我是卡巴拉嘛。”
然后又进入了熟悉的展开，黄编辑知道卡巴拉，却不知道我凭借卡巴拉的身份参加过一次年会，而且在年会上与林千山进行了零距离的互动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但是为什么林主编要做这种事情？秦主编他应该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才对，不然也不会为了一个新人破格到这种份上。”
原来黄编辑多少还是有一点自己的判断的，我还是有点小看他了。顺带一提，秦主编就是那个谢顶的主编，名叫秦彦。
“和你想的一样，秦主编能看出来，那么对于更加熟悉我的林千山来说，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就是我自己的作品。那么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是为了测试我而已。”
“测试？”
“没错。你想，如果自己负责的作家文风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，而你又能确定他不可能找枪手，这种情况下唯一要确认的，应该就是他身为一个连在作家的稳定性吧。林千山认为我的转变太大了，怀疑我驾驭不住这种以前从未使用过的文风，所以要用这种方式。”
不过……这也就说明，林千山并没有注意到，我早在高中时代就已经开始使用这种文风了。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个“羽化成霖”也是我。说到底，不管是秦编辑还是他，辨认我的身份都是靠我的用语用词习惯，而非所谓的文风。
“那这么说，你算是顺利通过测试了？”
黄编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。
“至少在自信这一关上，应该可以说拿了高分，不过最重要的应该还是明天的会议。身为一个要出书的作家，光有自信可没什么用，实力才是征服作者的唯一要素。”
“濮先生你还真是喜欢说这种话啊。年轻真是好……”
“叫我天霖就好了，我比你年纪小的，不用那么客套。”
“啊，但是秦编辑让我尽快养成习惯……”
一路闲聊，来到了公交站。
“到地方了，黄编辑你就先回去吧。”
“哦，我其实还有最后一个问题。”
“什么问题？”
“你跟林主编吵架的时候提到了‘私权’什么的……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过节啊？虽然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，但是和林主编关系不好的话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说那句话的时候，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林千山给我下的套，不过对黄编辑，这件事还是不提的好……我不能告诉他，因为林千山的女儿是我的前女友，而且还给我戴了绿帽子，所以我主观上对他们家有一定程度的厌恶这种事情……
“啊，那个啊，没什么的，你想，一般人被上级加了一个莫须有罪名的时候，第一反应就是被他记恨了之类的吧，我只是这么想的而已，没那么多狗血的理由。而且虽然我高中时代就跟林千山接触过，但是对他这个人并不怎么了解，毕竟我一直投的都是短篇，也轮不到这种大人物来担任我的编辑。”
“嗯……抱歉，是我多心了。”
我笑了笑，示意他不用为此感到歉意。
回到学校，时间已经过了八点。刚刚走进校门，我就接到了来自邓墨烛的消息。
走出图书馆的电梯，我往三楼的研讨室走去。拐过一个弯角，正好能够看见对面的研讨室里，坐着邓墨烛、文清伊和另一个女生。
说实话，在那一刻，我的世界静止了。
那个我从未见过的女生，简直就像是亚历山大港的法洛斯灯塔。虽然我的世界已经不像从前一般灰暗，但是失去了林昕羽之后的我直到现在，再也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……但是这个女生，点燃了我沉寂数月的火焰。
我想不出什么别的词汇来形容她，美吗？不，她给我的感觉并算不上是漂亮啊美丽什么的。我只是想去更近的看看她，了解她的更多，如果可以的话，让她待在我的身边。
“你小子在那傻站着干什么？进来！”
文清伊首先注意到了愣在墙角边的我，一通招呼直接把我拉进了研讨室，然后二话不说把我摁在了那个女生边上，她和邓墨烛则坐在我们对面。
“我先介绍一下，这是今年负责舞台剧的童维诗，这是濮天霖。”
“你好，我是童维诗，叫我VV就可以了。”
这个微笑……和林昕羽完全不同！
“我……我是濮天霖。”
我差点又走神了，不行不行，说什么不能再丢人了。
“怎么了你小子？难道作品被打回来了？”
“不不不……”
“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，打起精神来！完事儿就放你回去睡觉。墨烛，开始吧。”
我的视线转向邓墨烛，只见他缓缓站了起来，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拜托你，濮天霖，帮我们写剧本吧！”
“啊？邓墨烛，你应该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吧？”
“三天内没有给出答复，是我的错，但是现在你的第一卷小说应该已经完成了吧，那么现在能不能考虑一下剧本的事情？”
等一下啊……童维诗是负责舞台剧的，也就是说……未来我可以和她合作。
“那个……一文姐，出来一下。”
我把文清伊拉到研讨室看不见的角落里，心里充满了负罪感。
“干啥啊，有话不能当面说。”
“那个……算了我就直接问了。童维诗有没有男朋友？”
“hoho……”
该死，被这个抖S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比死了还痛苦。
“没有哦。她是我直系后辈，同时也是风信子的忠实读者，嗯，是风信子，不是卡巴拉。”
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文清伊神秘地笑了笑，说道：“她不知道你是风信子，也不知道你是卡巴拉哦，之前几次活动她因为课程的关系都没能来参加，而且平时也不怎么看群，看今天的反应，我就知道她不知道你的身份。”
……文清伊这是在诱惑我？不不不，保持冷静。
“换句话说啊，你要是肯答应下来剧本的事情，以后有大把时间和她培养感情。”
我不由得咽了口口水，这个条件对我来说确实太过诱人了。
“你们不会是在耍什么美人计吧？丑话说在前面，我这人报复心很重的。”
“放心，邓墨烛才不是那种脑子好到能够想到这种手段的家伙。说实话，VV虽然办起事来还算靠谱，但是不怎么爱说话，可以说是非常内向。这次让她负责舞台剧，也是为了锻炼她，墨烛准备让她接手下一届的社长。”
“换句话说是我的学姐？”
“大你一届，但是年纪和你一样。”
同岁的学姐，我越来越觉得童维诗的出现就是上天给我的礼物。
“好，这个剧本交给我了。”
“好好在女孩面前表现，根据情况，我也不是不能帮你说点好话。”
“今天的一文姐有些奇怪啊……难道这个剧本真的那么重要吗？”
“很重要。”
文清伊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，那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严肃感，不掺有任何一点玩笑。
“我知道了，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文清伊对我怒目相向，显然是对于这种剑拔弩张的挑衅行为表示不满，不过我却笑了起来。
“让你看看，努力的凡人在有了目标之后究竟有多么恐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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